“但真正的印,不在木头里。”
话音一落,布卷入火,“啪”一声脆响,烈焰猛然窜出,火光映红一圈稚嫩脸庞。
一瞬,似有风方破雾而来,几页残卷腾空飞舞,黑影穿光如鸦翩翩。
“在你们写下每一个字的时候,它入了心,落了纸,比铁钉还牢。”
百名孩童无须引导,齐声朗诵起《百家册》开篇: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,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……”声音由低而高,节奏铿锵,如击鼓挑梁。
赵秀才立于坡下一角,静静聆听,忽掸了掸袖中笔囊,自语道:“字能燃火,也能镇风。”
那火焰直烧半刻,直到铜盆底灰落成掌心纹形状,方有村妇轻提水桶踏前。
陈皓摆手,赐火归山。
十里之外,县衙书房,刘推官伫于长窗。
远山之上,一点朱红跃动,在晓雾中竟如灯塔。
他低头,指间的那封密令颤动着上行字迹:“严查陈皓结党之实。”
他唇角无语,片刻后,信纸窸窣入灯焰,小火舔纸而上。
“这一把火……”他低低说出,似沉吟,又似决断,“烧的是印,亮的是路。”
窗外清风忽至,卷起案头落叶一片,旋飞数圈,落于角落砚台之上——未干的墨滴,被染得愈浓。
陈皓负手立于皓记酒馆门前,眯眼望着远处那片焦土。
三日前那场火,烧得干干净净,也烧得人心头亮堂堂的。
可他心里明白,有些人,不见棺材不落泪,不亲眼看着希望燃成灰,是不会死心的。
果不其然,王老板急匆匆地跑来,顾不上喘气,便嚷嚷道:“陈掌柜!不好了!出事了!”
陈皓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,递给王老板:“王老板莫急,慢慢说。天塌不下来。”
王老板一口气灌下茶水,这才缓过劲儿来:“我听荒坡附近的农户说,这几日夜里总有人鬼鬼祟祟的,在坟地那边挖来挖去,像是……像是在找什么东西。”
陈皓闻言,嘴角微微上扬,仿佛早就料到一般:“找东西?找什么东西?”
“这……小的就不知道了。”王老板挠挠头,一脸疑惑。
陈皓放下茶杯,眼神深邃:“他们找的,是人心。是那些烧不掉、磨不灭的东西。”他转身走进酒馆,朗声道:“柱子!备车!徐六娘,跟我来!”
徐六娘早已在后院等候,手里拿着一卷卷崭新的布条。
这些布条并非往日绣着“松笔记”字样,而是用粗线缝出一个个空白的方框,框下配着一行小字:“此处原应有印,今由你我共写。”
“掌柜的,这些布条……”徐六娘有些不解。
“咱们的‘织言队’辛苦了这么久,不能白忙活。”陈皓接过布条,眼神坚定,“把这些布条分发到十三村的讲字台,悬挂在学堂门前。告诉乡亲们,真正的印,不在木头上,在心里,在笔下!”
马车一路颠簸,驶向十三村。
当那些空白的布条悬挂在学堂门前时,百姓们先是愣住了,默然不语。
他们习惯了盖章画押,习惯了白纸黑字上的那个红彤彤的印记。
没有了印,这文书还有效力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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