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话看似关切伤势,实则是命李顺全做好封口事宜。
李顺全利落地躬身应道:“奴才遵命。”
随即转向王太医,侧身引路:“太医,请随咱家来。”
待李顺全与王太医离去,元和帝复杂的目光在荣妄与谢宁华之间流转,眉头时蹙时展,终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。
越是比较,便越是感到宁华与荣妄的高下立判。
宁华她既无容人之仁,亦无镇人之度,实在不堪比拟。
“明熙,此处已无外人,但说无妨。”元和帝神色稍霁,他放缓了语调,对荣妄说道。
荣妄语气一转,用了更亲近的称呼:“表叔父,侄儿待会儿有几句不当说的言语,恐对六公主不敬,故此先行请罪,还望您能恕侄儿无状之过,不怪罪侄儿。”
方才叙君臣之礼,此刻论叔侄之情。这其中的界限,荣妄向来把握得恰到好处。
元和帝抬抬手:“朕恕你直言无罪,但说无妨。”
荣妄先向元和帝谢恩,随后才看向神思恍惚的谢宁华,言辞冷淡而决绝:“六殿下,我已多次明言拒绝。荣家祖家训,男儿当以自珍、自持为本。我亦曾言,你我之间,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桩桩件件,言犹在耳。自始至终,我对你,未有半分暧昧,未予片语承诺。”
“你方才说,让你与裴姑娘同时进门,是两全其美,是皆大欢喜,也是全了所有人的体面。”
“说到底,这不过是成全你一人之私,试问于皇室、于臣、于裴姑娘,何来欢喜?又何来体面?”
“还有……”荣妄说到此顿了顿,声音里染了几分厉色,扬声继续道:“以死相逼,何其愚蠢!此风若长,后患无穷!”
“倘若日后人人效仿,但凡求而不得,或是稍有不如意,便来这华宜殿以命相挟,华宜殿怕是就要沦为笑柄了。届时,天家威严,将被你今日之举玷污殆尽!”
“你今日之行径,实乃不忠不孝,不仁不义,践踏的是皇室颜面,寒的是君父之心!”
元和帝只觉荣妄之言字字珠玑,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,无比熨帖。
生子当如荣明熙啊!
看来,在教养后辈这件事情上,他远不如荣老夫人。
早知如此,当年哪怕是厚着脸皮,顶着言官们唾沫星子,他也要留荣老夫人在宫里奉养。
说不定,他真的能有一个处处合心意的储君。
而今,多想无益,立储之事势在必行。
待年后开朝,朕便颁旨立储,昭告天下,以正国本,也好借此镇抚前朝后宫那些浮躁的心思与涌动的暗流。
谢宁华苦笑一声:“荣表哥怎么也说起“何不食肉糜”的话了?谁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?今时不同往日,我怎会不知此举会触怒父皇、自断后路?正因已无路可走,才不得不来这华宜殿,以性命赌一把父皇的心疼与心软。”
荣妄几不可察的撇了撇嘴。
何不食肉糜?
还真是让谢宁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,装起来了。
果然,到了穷途末路,一个人的真实心性才会毕现无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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