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说,这种鱼要裹上面粉,炸得焦脆才好吃。但他从来没炸成功过,总是糊掉一半。”
他低低地笑了一声,反而带着一种自嘲的苦味。
“后来,他还是没学会。”
李海镇静静地听着,烟雾从他唇边缓缓逸出,缭绕在黑暗中。
“我妹妹……”
他的声音响起比彼得罗夫更低沉,像是从深埋的地底传来,“……她走之前那几天,疼得整晚睡不着。我就抱着她,在炕上坐着,给她哼歌。唱我们那儿的……童谣。调子都忘了,就瞎哼哼。”
他停顿了很久,久到指尖的烟灰无声地坠落。
“她听着听着,就能安静一会儿……手指抓着我的衣襟,攥得很紧。”
“她问我,哥哥,死了……是不是就不疼了?”
彼得罗夫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,烟灰簌簌落下。
“我说……”
李海镇的声音哽住了,他用力吸了一口烟,才继续下去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,“……我说,死了……就能去一个开满金达莱的地方,那里有暖和的太阳,一点也不疼。”
他猛地掐灭了还剩大半截的烟,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瞬间湮灭,只留下一缕刺鼻的青烟。
“……我骗了她。”
黑暗里,只剩下彼得罗夫指间一点孤独的红光在闪烁。
他沉默地抽着,直到烟蒂烧到尽头,灼热的刺痛感传来。
他狠狠摁灭在早已堆满烟头的铁皮罐里。
李海镇再次打开了那个金属烟盒。
里面,两支特制香烟,静静地躺在空荡荡的盒底。
他拿起烟盒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表面,指腹感受着两道代表死亡的微小凸起。
彼得罗夫的目光也落在那两支烟上。
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和……
不舍。
不是对死亡的恐惧,而是对眼下这种……
诡异的、脆弱的、偷来的平静的留恋。
那些关于伏尔加河的小鱼,关于糊掉的炸鱼,关于小妹妹……
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、或者根本不屑于提起的碎片,就在刚才,竟然如此自然地流淌了出来。
他甚至……
还想说更多。
说说后来进入阿尔法后的第一个任务,说说在任务中替他挡过子弹的搭档瓦西里·彼得连科,说说莫斯科某个寒冷冬夜里喝过的一碗热汤……
这些毫无意义、与任务无关的废话。
他不想等到明天任务开始。
他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,停在这间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绝望气息的安全屋里,停在身边这个注定要一同赴死的朝鲜人面前,像两个……
疲惫的、可以说点废话的普通人一样,继续聊下去。
李海镇“啪”地一声合上了烟盒。
“睡吧。”
他站起身,将金属盒子重新放回贴身的口袋里,紧挨着心脏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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